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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络版第1713期

1992年2月18日至25日，第三届中国艺术节在昆明举行。

昆明市艺术研究所向宣城地区文化局发来邀请，凌德荣局长让我和宣州市文化局副局长陈声水前往参加。17日早晨，我俩在宣城行署驻上海办事处门口，等待办事处头天为我俩约定的出租车，去虹桥机场，可是等了半个多钟头，没见来，旁边一直停靠着的出租车上挂的却不是我们约的车号，而办事处那位同志不住在这里，也无法联系，再等下去，必定会误了班机，十分着急。那辆车上的司机打开车门，招呼道：“两位同志，看你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，一定是有急事赶车，上车吧，我带你们去。”

我俩十分高兴，却又迟疑地问道：“你不也是在等候约定的客人，送了我们，你不是失约了吗？”

他说：“讲好六点钟到的，过了半个小时了，要么有事走不了，要么是还在做梦哩。失约的是他不是我。不管他了，上车吧！”

上了车，我们就开始攀谈起来，他十分健谈，自我介绍道：“我叫唐永斌，能为家乡人服务，我也十分高兴。”

陈声水问道：“唐师傅也是宣城人？”

“不是，上海人，1951年出生，1969年，高中毕业，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，大学不招生，我又不愿在社会上混，就随父亲就去了宁国参加上海小三线胜利水泥厂建厂，我当了卡车司机，一干15年， 1984年底，上海胜利水泥厂移交宁国经营管理。愿意留下的留下了，我父亲已经退休，回上海养老，为了照顾老人，我回到上海，安排到父亲原来单位工作，不开车了，在供销科当了一名职工。

二个月下来，我就后悔了，不只是生产不景气，整天无所事事，十分无聊，更重要的是，感觉到同事之间不再像在胜利水泥厂时那么融洽了，开口闭口说的都是钱，当然这也难怪，每月工资不够开销。单位鼓励退职另谋出路或提前退休。我工龄不够，就辞职，拿一次性几万元补贴，去考出租车司机。可是，我原来在山区开惯了货车，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还不适应，同时，上海的交通规则和种种规定不是很熟悉，就没有被录用。我不甘心，自己买了辆二手车。

可是，私车是不允许在市区内带客人的。好在我住在青浦区边沿，就每天天不亮出车去郊区带客，很晚才回来。等客时间就背交通规则和各种规定，载客途中，也假设一些规则上的一些状况，锻炼自己的应变能力，当然路上车多时还得专心贯注开车，安全第一嘛！我究竟也是15年的老司机了，只是换了车种，换了路况而已。几个月下来，也就熟能生巧了，再去出租车公司，公司人事部经理听了我这几个月的情况介绍，便坐上车重新考试，一边观察我开车，一边抽问了十几条汽车构件故障应对办法和交通规则，见我反应敏捷、对答如流，就录用了我。

在上海开出租车跟在山区开货车更加不同的是，山区就那么几条公路，客户单位又多在公路边，很容易熟悉，在上海开出租车，头脑里不仅要装着地图上的每一条大路街道，而且还要知道巷弄在哪个区哪条街，不然，就往往载着客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，岂不既耽误客人的事又影响公司声誉？因此，这些年来，我一有空闲，就到没有去过的大街小巷转悠。”

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，车已出了市区，稍微放缓了速度，停在路边，喝了口茶后，说：“我这茶叶还是宁国的朋友寄来的屯溪绿茶哩。”话毕，才继续加速开车。

陈声水问道：“你现在还有许多朋友留在宁国水泥厂吧？”

他高兴地回答说：“不只在厂里，在皖南各地也有许多朋友，我常在送货来回的路上，看见有老乡在等班车，只要有空位，就顺带了。老乡都很朴实真情，要给我钱，我从来不收，他们便都记在心里，有时路过他们家门口，让他们看见了，便一定要我停车，吃了饭再走，临走还一定送上一些鸡蛋、茶叶、干笋、水东蜜枣等土特产，甚至老南瓜也送一两个，其实算起来，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他们原本的班车费。”

陈声水说：“那时，我们那里班车很少，有许多人就因为没有赶上车，误了事。你这是在做好事，他们自然感激你，这些土特产算不了什么。”

“人呐，互相之间有了感情，物质的确也就不算什么了。回到上海就没有这种感情发生了。这么些年，我始终很怀念在皖南的生活。总想着能载上一位来自皖南的客人，痛痛快快地聊一聊，今天遇到你们俩，真让我一吐为快。你俩不会嫌我啰嗦吧？”

“哪会呢，我们听你说皖南好，就是他乡遇故知，高兴还来不及哩。今天我们认识了，还要欢迎你去做客哩。”阿声水说。

“一定会去的。”

这时，我想起1977年，与章飚去胜利水泥厂买水泥的事，便问：“唐师傅，你在胜利水泥厂时，可认识画画的胡震国？”

“胡震国？认识，认识，太认识了。他在厂工会工作，画嘛勒勒的好。他比我太二岁，我们经常在一起玩。我回上海后，忙着找工作，就没有联系了。听说现在在苏州一个学校当老师，估计也是教画画。有机会，我得去看看他。”他又问：“你知道他确切地址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当年文化馆我的同事章飚，与三线厂绘画的常来往，现在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工作，也许还有联系。我问问看，若有，我即告诉你。”随即，我又把往年去胜利厂购买水泥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遍：

1977年，县革委会批准重建文化馆大楼，我和章飚、张正奕三人负责基建。按照县建筑队的设计要求，必须采用800号水泥，可这种标号的水泥只有胜利水泥厂生产。就找到已经担任宁国县革委会主任的绩溪人王积有。王积有二话没说，写了一封信交给我们说：“你们带着信去找到港口镇革委会主任张志云，他会帮你们解决的。”我们立即乘车到了港口镇，将信交给了张志云。他看了信后，说：“据我所知，最近水泥十分紧张，我可以去帮你们联系，但究竟胜利厂不归宁国县管，我也不敢保证。”他想了一下，又说，“港口煤矿革委会主任刘柳褆也是你们绩溪人，你们能从他那里搞到几吨煤，这事就容易了。”

“文革”前，刘柳褆是绩溪县县委宣传部部长。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港口煤矿。可是，港口煤矿才出了事故，正在停产整顿，我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为难了。只有一门心思将希望寄托在张志云身上。后来，我又去了二次港口镇。第一次，张志云出差了，第二次见着了他，他说：“已经跟厂里说过了，这几天没货，你先回去，一有货，我就通知你们。”

可是，等了半个月，没有来电话。可是，工程不能耽搁，又不便再次去找王积有，大家很着急。也是天无绝人之路，章飚从本县的上海“小三线”厂的画友中了解到，他们在胜利水泥厂有一位叫胡震国的同学，肯定能帮上忙。于是，章飚和我带着他们的信，直接去了胜利水泥厂，找到了胡震国。他说：“虽然目前水泥很紧张，远远供不应求，但你们只要4吨，小意思。”随即带着我俩去销售科办了手续，并由厂里派车将水泥直接运送回来，保证了文化馆大楼如期竣工。

唐师傅笑笑说：“真是县官不如现管，这点小事，港口镇那个主任还不是一句话？哪有那么多弯弯绕？肯定是你们的意思没到位……”

说着话，不知不觉到了虹桥机场，我俩下了车，陈声水将预备好的车费付给他。他硬是不要，说：“再怎么说，皖南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，我们就是老乡，老乡见老乡，两眼泪汪汪，还要收你们钱，太没人情味了吧？”

陈声水解释说：“如果只一二元钱，我们也就领了你这个情，但是这么长的路，五六十元哩，这是你应得的工作报酬，怎么能不给呢？何况，我们回去可以报销。”

唐师傅不悦地说：“你这位老乡呀，报什么销？我才重新享受到了一点家乡人情味，你们还忍心又让我丢了？”

我忙说：“唐师傅真是性情中人，恭敬不如从命。我们以后如何与你联系？”

“对！”他答应一声，从口袋里掏出两名片，递给我俩各一张，说：“你俩如果还是乘飞机从上海转的话，下了飞机就打电话给我，让我再享受一次家乡的人情味。”

他一直送我们进了侯机厅才离开。

昆明艺术节结束后，飞机票极其紧张。尽管我们到达那天，昆明艺术馆的朋友就为我们去机场预订，机票却早就安排完了。我俩就改乘了昆明到桂林的火车，转乘到武汉的列车，进了车厢，放好行李，在位置上坐下来后，我一摸口袋，钱包不见了。陈声水见此，也摸了下口袋，钱包也不见了。回想起来，桂林车站极其混乱，拥挤不椹，我俩只顾着挤车，让小偷钻了空子。好在我俩只放了少许零用钱，没多大损失。但是，放在钱包里的名片都丢失了。后来，我出差去上海，打电话去出租车公司询问，回答说，唐永斌辞职了，到哪里去了不清楚。

当年，丢失一张名片，等于失去了一位朋友，尤其是唐永斌这样的朋友，虽说是萍水相逢、一面之交，但却是至性至情，能够肝胆相照的朋友。

（作者单位：原绩溪县政协文史和学习委）正规的股票配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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